文/劉海龍 圖/Annebell Chan
2015年杪深圳塌泥災難淹沒工業區,香港人突然明白,處理不當的建築廢料(俗稱泥頭),原來可以變成大殺傷力武器。香港媒體少有關注這個問題,近期多宗非法倒泥事件有幸接連曝光,包括以泥頭直接倒入尖鼻咀保育區紅樹林、泥頭山緊貼民居的流浮山和汀角以及震驚全港的嘉湖山丘--天水圍泥頭山。土地正義聯盟以綠色和平式的直接行動抗議,望能突破環團多年四處救火的局面;惟不少港人只以有否倒塌危機去關注非法傾倒問題,忽視背後絕子絕孫式的環境破壞,實在是見樹不見林。新界綠地遭倒泥蹂躪多年,我們必先理解倒泥背後的產業鏈,才能保護剩下來的珍貴鄉郊土地,為本土農業止血。本文將以三大要素探討:建築廢料供應者、接收泥頭的地主及協助搬運泥頭的物流業。
泥頭之源——過多的基建工程
建築廢料當然來自建築地盤,但其實廢料或資源只是一線之差。大石當然可以打碎重用,挖掘地基提取的泥土亦能用作填料。但重用與否就回歸到經濟問題,原材料太便宜就會失去經濟誘因去回收重用,跟早前紙價太低令廢紙回收業停頓一樣道理。同時,廢棄成本太低亦促使減少重用,目前環保署所收取每噸$ 27至$ 125的建築廢料處理費,絕對是全球數一數二最低。能舉列其他國家的收費嗎?再加上政府坐視農地倒泥,絕對是不能拒絕的厚禮。有組織估算過天水圍泥頭山有逾三十萬噸泥頭,亦即建築商節省了原本該向政府繳納超過五千萬的處理費,真是「政府幫你日日慳」。
除了泥頭重用的經濟學,香港目前有太多大型地盤也是一大問題。不論是地鐵支線、高鐵地盤或是私人住宅發展,每日都會產生極大量的建築廢料,就算當中有嘗試善用泥頭,還是會剩下不少。有學者認為深圳災難級的泥頭山,跟附近的地鐵工程有關。亦有區議員指出,天水圍泥頭山的組成與深港西部通道及錦田爾巒有關。可見無日無知的農地破壞,跟政府近二十年以大型基建主導的發展思維不無關係。
寄生綠土的惡霸鄉紳
相信大家對新界原居民鄉紳的印象,離不開戴著黑超口出狂言的土豪,但其實他們只是透過法制漏洞,剝削其他村民生活環境(包括原居民及非原居民)圖利的寄生蟲。這批人的煉成及城市規劃缺口,牽涉戰後新界人口大換血及八十年代的生發案等重要歷史,需另文詳談。以下將闡釋地主在新界倒泥的利益及角色。
傳統的農地上,地主的主要收入為農夫繳納的租金;但當農地可以不只作農用時,其他土地用途的收入實在吸引太多了。自從八十年代物流業及房地產開始興旺,新界的劏車場、貨車場(共稱為棕土)及丁屋就以細胞分裂式蠶食著綠地。原本鬆軟會呼吸的沃土並不適合種樓,倒上泥頭壓實就是最平靚正的方法。對於地主來說,建築公司給予的倒泥費未必吸引,真正的大茶飯在於活埋綠地,破壞生態價值之後,來自棕土的收入甚至成功申請起丁屋時一楝數百萬的暴利。近年新界村落不時出現「招泥頭」的告示,可見鄉紳土豪如何求財心切。
泥頭車司機——無奈的幫兇
筆者等早前訪問業界人士知悉,搬運泥頭的泥頭車司機其實獲利不多,跟建築商及地主相比絕對小巫見大巫。但司機卻是最易被執法人員人贓並獲、承受最大法律風險的一群。大家可能會好奇,一個普通泥頭車司機,真的身份不過送運,又何得何能找到鄉紳地主去非法倒泥?原來當中的關鍵在於俗稱蛇頭的判頭,他們擁有廣大的網絡,負責接通建築商及地主。其實泥頭車司機當中亦有關注環保的聲音,例如香港泥頭車司機協會已推行「玻璃再生璀璨」經年,協助回收了不少玻璃樽,相信多數泥頭車司機都不甘心繼續成為破壞農地的幫兇。
以上倒泥產業鏈得以順利運作多年,一直袖手旁觀、有法不執的政府絕對居功至偉。數十名警察只在逼走農夫及拘捕清理泥頭義士時出現,鄉郊的日常由勢力人士管理,所以村民都怕被報復而敢怒不敢言。環保署、地政總署及規劃署亦經常放軟手腳,縱容倒泥者破壞新界。我們不能再單靠政府出手,因為四處開發農地的發展局,本身就是倒泥產業鏈外乾手淨腳的最大得益者。我們需要的除了是認同農地保育的重要性,更要主動發起做全民監察,一同記錄及守護香港的綠地,不再讓保育團體及農夫孤軍作戰。新近成立的Facebook Page「反轉倒泥友」是個開始,希望大家一起扭轉新界綠土淪為權貴堆填區的命運。